在国内,提起盛中国恐怕很少有人不知道。当我接触音乐的时候,我所听到的小提琴便是和盛中国的名字联在一起的。
作为中国小提琴演奏艺术的代表人物之一,盛中国很早就在国际上为中国赢得过荣誉。1980年,根据中澳文化协定,盛中国单独出访澳大利亚举行独奏音乐会,并与悉尼等四个城市的交响乐团合作,演出了柴可夫斯基作品、《梁祝》等协奏曲。巡演获得成功后,该国的ABC广播公司将盛中国的名字列人了“世界最伟大的艺术家”之列。,称盛的出访“标志着新中国小提琴演奏艺术正式进人国际文化交流领域。”提琴大师梅纽因访华时,演出巴赫的《双小提琴协奏曲》与之合作的就是盛中国。演出后梅大师为盛中国写下了“你是我在中国演奏巴赫《双小提琴协奏曲》最好的伙伴”的赠言。
▲1979年盛中国与著名小提琴大师梅纽因合影
如今,盛中国与他的日籍夫人、钢琴家懒田裕子每年仍要在国内、国外演出100多场。盛中国说:“人不能不吃饭,但人绝对不是为了吃一口饭而活着的。人是有理想、有追求的。我觉得我在国外做所有的事情只有一个愿望:展示中国的风采,让他们感到我们国家非常美好;让他们通过演奏家的一言一行,觉得今天的中国确确实实是一个令人瞩目的国家。我欣慰的是,通过小提琴这个载体,我在国内外听众心中撒下了艺术的种子和对美的追求。”
盛中国说,提琴艺术没有止境,提琴演奏事业没有尽头。前不久,记者如约在北京罗马花园盛中国的寓所里见到了步履轻捷、精神矍砾的著名小提琴演奏家盛中国。采访盛中国,免不了要说琴。我们的话题就围绕着小提琴展开。
对于小提琴的价值,盛中国说,一把琴的价值不是以声音来判断的。“斯特拉迪瓦里”、“瓜奈里”小提琴价格昂贵,因为它们有附加价值。
盛中国有大约40多把小提琴,其中有3把意大利琴,还有16把弓子。他说,在国外演出有一个好处,如果你用演出费购买乐器,可以少交税。那些国家鼓励演奏家买乐器以扩大再生产,否则就要交很多税。“我有一把名小提琴,叫`安东尼奥·拉巴亚·加里亚诺’。我买琴的时候,它的旁边有好几把`斯特拉迪瓦里’、`瓜奈里’、`阿玛蒂’。但我还是选择了`加里亚诺’。因为我觉得,有些大牌名琴的音色还没有我的`加里亚诺’好。光听声音的话,`加里亚诺’应该跟它们一样的价钱。`声音好就贵’这个概念是错误的。”他说,“在国外,如果你去买琴,说这把琴声音太尖,卖主会问你不尖的要不要?如果要,那好,下礼拜来取。制作者可以根据顾客的要求,调音柱、调码子、改变琴板的薄厚,充分满足顾客需要。商品社会嘛!但有一个前提:肯定是真琴。”
盛中国说,国内文艺团体由公家出资在国外花大价钱买真正名琴的时候,一定要懂琴的、拉琴的配合着去买琴,这样买到真琴的把握比较大,可以避免国家受到损失。“国内有许多做提琴生意的,他们把大量的垃圾琴收购回来在国内市场上倾销,大量的假琴按真琴的价格在市场上流通。一些专业团体里使用的提琴,我也不敢恭维。国内一些团体花大价钱买的琴,我没看到几把真琴,要么就是废琴。看琴比看古董还要艰深。希望务必不要盲目。
盛中国认为，热爱和学习古典音乐的孩子，一定是情感丰富、易于感动、善良、有审美格调的孩子。音乐是崇尚美好的，受过音乐熏陶的孩子本能的会拒绝丑恶和暴力，会很容易融入社会，也会成为一个容易受公众欢迎的人。
▲湖北荆门盛中国的雕像上写道：音乐——人类最美好的语言
面对国内势头火爆的音乐考级现象，盛中国坦言：国内的儿童并不缺乏学习古典音乐的环境，每个家庭都下功夫培养自己的孩子，有经济能力的更不必说,没有能力的创造条件也要培养。但他不知道这些家长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钢琴家、小提琴家呢,还是当作一种业余爱好?抑或从造就一个人的层面上来学习乐器?他说,考级本来是一种教育活动,是对一种艺术技能的标准审定,不应该变成商业行为。
“日本早已废除了乐器考级,而我国许多琴童的家长现在还莫名其妙地被一种虚荣心驱使,互相攀比—你的孩子八级,怎么我的孩子才四级?于是给老师施加压力。老师也无奈,因为每个孩子的才能是不一样的,于是就堰苗助长,其后果是使孩子觉着学乐器是一种苦差事,出于本能的反感,对自己越来越不自信。”
“另外老师也很重要,`明师出高徒’,名师不是有`名’的名,而是`明’白的明,明白的师傅才能带出高徒。就拿提琴为例,谢楠、陈曦都是碰到了明白的师傅,加上他们自己的勤奋和具有的音乐天赋,才迅速成长并有了一定成绩的。”他希望大家能认清,家长让孩子学乐器,98%都不是为了做专业,只是为了造就一个人、多增加一些艺术修养而学音乐的,所以不要过分逼孩子,要循序渐进。“如果作为业余爱好,他能拉到四级已经很不简单了,干嘛非要拉到十级呢?”他呼吁:还孩子们一个幸福的童年。作为全国音乐考级委员会副主任,盛中国认为考级是一本可念的“经”,但不是一本有价值的经,因为一些地方把这本“经”给念歪了。
说起小提琴的师资,盛中国无不忧虑地说:“我到各地演出、讲学,学生也拉琴给我听,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一塌糊涂。真正好的不多。”
盛中国说,应该将师资问题纳入正轨,建立一个师资审核认定机构。“医生不合格就把人给看死了,老师如果瞎来的话,不就误人子弟了吗?”他认为,“可以开办暑期教师培训班,我们都可以去教。只有教师水平提高了,才能教好学生。太不像话的、不称职的老师就不能教学生。”
针对西洋乐器、音乐在中国普及的情况,盛中国认为把手伸向西洋是对的,但更应关注和扶持本民族的音乐文化。就是像小提琴这样的西洋乐器,也要尽可能的表现本民族的东西,具有民族魂。“人有灵魂.国家有国魂。国魂是从文化上体现的,所以要像办教育一样扶持它。”他感觉民族的东西托举得还不够高。
▲少年时的盛中国经常出席各种演出
他说,国外把什么定位在“文化层面”、什么定位在“娱乐层面”这两大类分得很清。定位在“文化层面”的艺术,如钢琴、小提琴、歌剧、古典音乐等,国家给予扶持;定位在“娱乐层面”的艺术,国家抽以重税,利用税收这个杠杆来体现国家重视什么、扶持什么,这种做法很细。相比较之下,我们却不是这样。”看来,国外许多好的做法值得我们借鉴。
最后,盛中国强调:“我们的经济大厦不能建立在文化沙漠之上。在它的旁边,一定要有一座与之相称的文化大厦。它不是砖瓦建成的,它建立在人们心中,看不见、摸不着,但每时每刻都能体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