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李斌
校对丨李禾子
编辑丨安西西
本文4536字,阅读大约8分钟
提起王弢的名字可能很多人并不熟悉,但一说他是刘璇的老公,可能会引起更多人的兴趣。其实王弢已经习惯了被别人带前缀的称呼,但是近十年来,他也用自己的方式实现了自我价值的认可。
从小学音乐长大的王弢,一路在各种比赛、演出中都表现不俗,顺利考入中央音乐学院后又留校任教,用他自己的话说:我从小到大走的路太单调、太顺了,30岁之前都没有做过一件非常疯狂的事情。
所以在王弢29岁那年,他去参加了一档选秀节目,来挑衅父母的底线;在而立之年,他选择用写书的方式来倾诉自己的孤独。如今,王弢又玩起了跨界,把古典音乐与各种艺术形式结合,创作了很多种可能性。
2017年年初,王弢《舒伯特》专辑发行,这张专辑是古钢琴家协力王弢,让他重返古典的一部作品,而选择古钢琴是为了复原舒伯特时期音乐的古典氛围。最近,他一直奔波在赶通告的路上,有些疲惫。但一见到我们,马上打起精神,“你的时间是不是比较紧张?”“不会不会,我的时间很充裕,你们尽管问,没关系的!”
刚一见面,王弢就很热情的跟我们打招呼握手,还非常配合地按照摄影师的要求摆各种姿势,更细心地把话筒摆到自己面前。回答起问题来像一个“久经沙场”的艺术家,很有逻辑和条理,还不时蹦几句富有诗意的话。
来自七个国家和地区的团队完成《舒伯特》
《舒伯特》是王弢年初最新发行的一张单簧管专辑,是用古钢琴与单簧管改编舒伯特的一张专辑。王弢说,录这张专辑像一次华丽的冒险,这张专辑的录制团队分别来自七个国家和地区,大家从世界各地飞到日内瓦,转火车,再转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小道火车,最终来到瑞士一个古老的小城拉绍德封。
拉绍德封是瑞士西部小城,没有什么现代城市的气息,人们还过着很传统的生活。但就在这座小城,有一个闻名欧洲的音乐厅,很多音乐大师都在这个音乐厅演奏过;这里还有歌剧院、美术馆、博物馆和音乐学院,是非常有艺术气息的一座城市。
“当我在这里吹出第一声单簧管的时候,就觉得这个音乐厅我们来对了,那就是我想要的很自然的声音,虽然台下的椅子都是空的,但我感觉就是在为很多观众演奏。而且选择这个音乐厅,就是要还原舒伯特时期的所有状态和当时的氛围。”王弢说。
但是,整个录音工作只有三天时间,这给团队带来了很大的挑战,每天的工作都要严丝合缝地去完成。对于乐手来说,不一定能保证每天的状态都很好,中间还可能会出现其他的状况,比如当时音乐厅的那台古钢琴由于气温和湿度的变化,第一天录音时调音就用了四个小时。
王弢说:“在那么紧张的状态下这次录音有可能就完不成,现在专辑出来了,我们都觉得很幸运,一个国际化的团队,从不同的国家来到一座遥远的城市,有些冒险,但艺术就是需要冒险,因为冒险的艺术会带着一种人性,很有意思。”
在王弢看来,《舒伯特》这张专辑是他到目前为止录制的最好的一张专辑,此前,王弢已经出版过10多张专辑,包括古典、当代室内乐、跨界Crossover、新世纪音乐New Age等多种音乐风格。
“我十六七岁的时候录的作品跟现在的作品肯定不一样,不同时期的状态、知识的吸收量和世界观都在发生变化,以前可能会把低迷的情绪、理想化的美好东西也放进音乐,非常情绪化。但录《舒伯特》的时候,我已经可以克制自己的情绪化,第一要尊重艺术家本身,第二,我表达艺术的时候不能特别越界,有时候多一厘就谬之千里,很多时候放下才是一种美。”王弢表示。
被逼练琴曾怒烧乐器
快进入不惑之年的王弢从小学音乐长大,能取得今天的成就,一方面离不开他的毅力和坚持,另一方面,也是被家长的艺术梦给“逼”出来的。
王弢的父亲是一位足球名宿,同时也是一位音乐爱好者,由于一直从事足球运动,他把自己的艺术梦都寄托在唯一的儿子身上,送他学二胡、学大提琴,但王弢好像并不喜欢二胡,也不喜欢大提琴,每次学起来特别痛苦,也不喜欢练琴,从来得不到老师的表扬。
有一次上音乐课的时候,老师在钢琴上弹奏了几个音,让王弢唱出来,但他因为太紧张了,并没有唱出来。老师当时把琴盖一扣,跟他父亲说,这孩子根本没有音乐天赋,不可能学音乐,更当不了音乐家。
“爸爸听了老师的话特别沮丧,带我回家的路上,他走了好久好久,觉得好像寄托在我身上的艺术梦都破灭了。”
最后王弢的父亲还是没有放弃,又把他送到了一个单簧管老师那里学习,这一次终于对了王弢的兴趣,也许他就是跟单簧管这个乐器有缘分,学习了一年就开始上台表演。在赢得了台下几万人的掌声后,小小的虚荣心成了刺激王弢练琴的动力。
王弢的父母看到孩子的进步当然非常高兴,对他的要求也越来越高,练琴成为了王弢小时候最重要的功课。有一年元旦,王弢一家和亲戚们一起过节,全家人都在外面有说有笑,只有王弢一个人被关在屋子里练琴,也许是小小年纪还承受不了太大的压力,就在那一刻,他点了一把火把自己的琴给烧了,当然,那个元旦全家人都没过好。
这样的画面在许许多多的家庭里可能也出现过,那些有所成就的艺术家,都是在承受了莫大的压力、用毅力坚持下来才有了他们今天的成绩。王弢就是在这样的磨练下,带着自己的单簧管一路考入中央音乐学院,33岁就成为了中央音乐学院管弦系副教授及硕士生导师。
参加选秀和出书成为舒压的出口
从小学音乐长大的王弢,一直都觉得父母对他太严厉,衡量他的标尺永远都是今天练了多长时间的琴。王弢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中长大,他想反叛,但一直“没有机会”做出让父母大跌眼镜的事情。
2007年,王弢29岁,马上就要到30而立的年龄了,他觉得自己的青春就这样消逝了,却还没有做过一件很疯狂的事情。当时,东方卫视举办选秀节目《好男儿》,“我当时想,如果我去参加这个选秀节目的话,一定能挑衅我家人的底线;而且我参加选秀,其实也可以把单黄管这个很小众的音乐专业让更多人认识,也不是坏事。”
但是参加这样的选秀节目,也让王弢遭遇了很多人的非议和嘲笑,身边的朋友都会问:你疯了吗?你缺钱还是缺名?花了这么多年心血在古典音乐上,要让自己的形象在古典音乐界粉身碎骨吗?虽然王弢进入了《好男儿》20强,但那段时间他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我觉得一个艺术家不是只有几年的成就,我还有漫长的人生,我应该遵从我的本心。而且艺术也需要有摩擦,它会成为我攀爬的支撑,生命中如果没有了摩擦,太光滑了人会往下滑。经历了这些事情,我付出了,有痛苦更多是收获,我的事业也有了突破。”王弢说道。
2008年,王弢还发表了自己的第一部小说《走啊,走啊,心动》,采访时提到这部处女作,王弢表示,那是一部不太好意思拿出手的作品,它也许只是自己倾诉孤独的一种方式。
从小在琴房长大王弢其实生活很单调,很多年除了琴房、家和舞台,他没别的地方可以去。当他面对世界的时候,感到了一种莫大的孤独感,但这种孤独感不小心被他的艺术给放大了,很难有机会倾诉,写字于是成为了他倾诉的方式之一。
“所以我变得很爱写字,当时就把自己关在涠洲岛上,住在简易房里,每天创作,一个月写了20万字,那也是我一段很美好的回忆。”王弢表示。
用古典音乐尝试各种跨界玩法
参加选秀、出书、主持电台节目、巡演,还要完成日常的大学教学,王弢似乎在用很多方式来完成小时候没机会做的事情。近几年来,王弢不断尝试新的表演形式和表演内容,2013年,王弢与古琴演奏家赵晓霞、舞蹈家盛世东合作演出《梅花三弄》,将西洋乐器与中国古典音乐演奏相结合,还增加了舞蹈表演元素。
去年11月,王弢又助阵谭维维“给你一点颜色”环境音乐会,谭维维富有表现力和爆发力的嗓音,配上王弢热情的现场演奏,将谭维维的经典曲目《如果有来生》演绎得更加精彩。
王弢说,“谭维维的声音很多变,也很适合复古的音乐,她也在做不同的创作,喜欢跨界,所以我们才会一起玩。”王弢和谭维维从小就相识,两人在音乐上的跨界合作也更加默契。“我也会因为看了一场芭蕾舞剧,觉得男主角跳的很好而去跟他做即兴的创作,还会拉一个古筝演奏家一起做《阳关三叠》,我可以像箫一样在里面穿插。”
所以现在的王弢被称为“新锐跨界艺术家”,王弢对于跨界的概念有自己的认识,“现在的跨界很容易浮于表面,大家觉得形式上合在一起就是跨界,跨界也不是我到了别人的领域吹吹单簧管,我需要了解别人的文化想表达什么?别人也需要了解我的诉求,我们为什么要合在一起?我们会一起讨论可以表达的东西,取长补短,具备了这些才是真正的跨界。”
除了单簧管演奏家的身份,因为是中央音乐学院管弦系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王弢还被很多人称为“王老师”。中央音乐学院除了能培养顶尖的艺术人才外,也会让大家知道,学艺术是一件多么神圣的事情。
“我们花了生命中最珍贵的青春时光在艺术上,而艺术是一个人一辈子的土壤,能让你不停地有收获。我们看到黄昏,有的人觉得要回家了,有的人却可以读出诗句来,有的人可以在一篇黄昏中画出一幅画,甚至能欣赏出黄昏很美的景色。学音乐的人一定能有这种感受,这个美是音乐带来的,人生中每一天都有美的感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王弢认为,学音乐也不应太功利,在中央音乐学院同样可以培养很多会欣赏美的人、很善良的人,至少他们在生活中是有正能量的,这一点也特别重要。
王弢:西方的古典音乐之所以经典,因为他们有很厚实的文化基底和艺术基底,但不是说古典音乐是西方人创造的就属于西方人,全世界都有音乐起源,艺术也没有国界,好的艺术永远没有围墙。
中国的《红楼梦》在全世界有很多种语言的翻译,一个法国人习惯了下午2点对着大街喝咖啡的状态,他怎么能体会到我们在庭院里生活的状态呢?但艺术就是可以通过传播让我们欣赏到生活中不同的美。
现在世界最瞩目的钢琴家之一就是郎朗,很多人因为他了解到中国文化,了解了古典音乐,还有很多中国音乐家已经在西方国家占据了位置,这些成就不是我们模仿西方才成功的,而是中国五千年文化带给我们的艺术底蕴。
唐诗、宋词、元曲培养了中国人很厚实的审美,我们掌握了西方的语言技术,在表达中国传统文化的时候,艺术就变成了没有障碍的东西。我们一样可以表达忧愁,可以用“庭院深深深几许”来感受到各种情绪,通过音乐去表达我们的情感。
其实现在中国文化的输出也很多,在纽约五大道、在巴黎,都有中国古琴的落脚点。我们这一代人很幸运,有机会接触外面的世界,有机会把自己的艺术传播给世界。
王弢:环球现在是全世界最大的唱片公司,音乐资源是最好的,我觉得签约环球就是把自己放在一个更有氧气、水和空气的地方,可以更好的生长。可以通过环球把全世界最优秀的音乐人跟你结合在一起,比如录《舒伯特》这张专辑,可以有七八个国家和地区的人聚在一起,这是环球能提供的很好的团队。
王弢:其实我小时候就已经习惯了,我爸爸在四川足球界知名度很高,从小就被强加一个“这是谁谁谁的儿子”。记得当时只要赢了球赛,我们全家出去打车都不要钱,吃饭也不要钱。一旦输了球赛,我们家的玻璃一定会被砸,所以一输球我和妈妈就躲得远远的。
和刘璇谈恋爱以后,她是奥运冠军,很多人都认识她,我们曾去过一个很远的山区,以为到那里就没人认识我们了,但去了之后还是被村民们认出来了,所以结婚以后,成为“刘璇的老公”对我也是一个非常正常的代名词。
其实被大家加上前缀的自己,在很多年前还是会有一点反抗,因为我也需要别人的认可,但是时间久了会发现,渴望被别人认可的原因是因为根本没有自我认可,才会去祈求别人对你的认可。
慢慢地我清楚了自我认可后,别人再说我是刘璇的老公我也很高兴,因为我太太很优秀,为什么不能让她成为我的前缀?其实我们俩也很像,她从小在体操房长大,我从小在琴房长大,都受过非人的训练,绝对是苦尽甘来,我们都有类似的人生经历,有很多共同语言,也挺简单的。
王弢:音乐必须要学,艺术可以熏陶一个人的格调,否则都不会审美了,连穿衣服都会很丑。如果雄赳赳(王弢儿子小名)决定要做音乐的话,不可能不为此付出,小朋友对专业的认知度不是那么强,1万个小时的付出会变成一种热爱,有了1万次的热爱才能成为专业。
当然体育也很重要,可以锻炼体魄,雄赳赳的基因真的很强,他七八个月就能在床上主动前滚翻,但其实翻不过去。我们也不想限定他将来学什么,因为我们自己长大了才发现,有些路是你想象不到的。
王弢:2017年3月底到9月3号是我第一阶段的巡演,去23个城市、做27场演出。10月份开始我下一张专辑的制作,也是很跨界的一张专辑,要去日本和韩国制作,所以2017年会很忙。
本文为 vol.3丨古典音乐怎么了?系列报道组稿之一,敬请期待后续系列报道。
选题背景:古典音乐发展历史悠久,在我国已经有了一套较为完备的体系,但其活跃范围仍停留在小圈子,它正在如何走向年轻人,如何走向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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