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美妙声调、伊利贝尔合奏团
“琴系中西”
——明清宫廷西洋乐演奏会
暨中西建交45周年,庞迪我年系列活动
2018年6月6日,夜场
上海·大宁剧院,自购戏票
那天偶然得到了一张别人出让的明清宫廷西洋乐演奏会的票,于是第一次去了大宁剧院。想想即将开始的演出使用的是当年曾经在明清宫廷里所用的曲谱,以复古的方式来演奏,就觉得非常有意思,颇有一种即将穿越时空,回到16世纪去当一回古人的感觉。
第一个章节“从托莱多到澳门”里有五支曲子,曲名分别是《赐福圣母》《本尼迪特将到》《神父,我有罪》《确定,哦上帝》《良善》。这个部分坦白说不太好听,不知是因为乐曲年代的缘故,还是宗教性太强的缘故。总觉得听起来很沉闷压抑,演唱很单薄,音乐也有点死气沉沉。
但到了第二章节“北堂教会”,感受突然不同起来。这个部分包括三支曲子,分别是《三弟西玛》《慈悲的》和《永恒的太阳的模样》。比较来说,当然是最后一支给人印象最深刻,有一种欢腾、奔放的感觉。不过和第一章节相比,第二章节的三支曲子虽然风格不同,感情色彩不同,但是在音乐的和谐度和悦耳度上都有明显提升。虽然仍然是教会音乐,但突然就让人觉得有了一种尘世的欢乐感,难道是因为这时候的教会音乐吸纳了很多民间的因素吗?
三弟西玛这段是昆曲演员陈睿和西班牙乐团里的一位女演员一起唱的,虽然两个人唱的词都完全听不懂(我听着的感觉是这个昆曲演员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唱什么,只是硬把字音背了下来),但居然两人合唱的部分还颇为和谐,不容易……
这个章节用到的乐器有低音提琴、小提琴、竖琴、鲁特琴(著名的鲁特琴,据说其地位相当于中国乐器中的古琴,我这是第一次见到实物)、古筝、古钢琴、笛子、胡琴和鼓等等。在整个演出过程中,鲁特琴的乐手坐在舞台比较中间的位置,他使用的主要是鲁特琴和古吉他。古钢琴的演奏者在后排,两位女乐手负责小提琴、古筝、竖琴等几种弦乐器,位置在鲁特琴的左前侧,演奏长笛、横笛、胡琴等几种乐器的乐手在鲁特琴的右前侧,他后面是负责打击乐的乐手,主要使用鼓、木鱼、响板、响铃等乐器,低音提琴的位置在打击乐和古钢琴的中间。中间最靠前的位置是空出来的,放着立麦,供演唱者使用,这样的位置安排是不是意味着在所有的乐器中,鲁特琴的地位还是比较核心的呢?
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地方是这个乐队并没有指挥,以我有限的水平也看不出哪个乐手扮演了指挥的角色。西方古典音乐的乐队有专门的指挥,中国传统的乐队里负责鼓板的人员其实就是指挥,其他的乐器都是跟着鼓板走的。但在这个乐队组合里,打击乐显然不具备它在中式乐队里的那种核心地位,那么他们是由谁,以什么方式来统领整个乐曲的节奏的呢?这个就得由专业人士来解答了。
第三章节叫“音乐、宇宙与人类:献给皇帝的理论”,这个标题看着有点云里雾里,三支曲子分别是《练习曲》《狼蛛解毒剂》和《下多里安调式》,除了第一首的题目很常用,另外两个也是 相当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很好听的。我在里面似乎感觉到了某些与西班牙弗拉明戈音乐颇为相通的气息,不知是不是西班牙音乐多多少少都接受了来自弗拉明戈的影响。
第四章节名为“皇帝的音乐”,是否表示这是整场演出中最常见于明清宫廷演奏的曲目呢?第一段是《牡丹亭·惊梦》,仍然是昆曲演员陈睿演唱(顺便说,这个演员我是第一次见,是哪个剧团的青年演员吗?)。上场后先念“姐姐!小生哪一处不寻到,却在这里。”那段白口。可能因为演员有点紧张,加上他念白时后面弹拨乐一直在弹,听得让人心烦(昆曲演的时候这里是停音乐的),中间漏念了一句“折得垂柳半枝”,不过反正没打字幕,演员也没有停顿,所以估计观众都没怎么察觉。后面唱了两支曲牌,中间用音乐衔接。演唱时也是以笛子伴奏,但应该不是昆笛。此外还有小提琴和鲁特琴。第一支曲牌的时候感觉演员唱的节奏有点乱,笛子虽然勉强还能合上,但另外两种乐器感觉弹得就很犹豫,多少有点不和谐感。第二支曲牌时整个节奏就都合起来了,效果还不错,只不过加了木鱼而不是鼓板,感觉颇有些诡异。
第四章节第二段《第四奏鸣曲》听起来就很顺了,感觉和我们今天所听到的西方古典乐路数很一致,并没有非常特别的地方。第三支《中式嬉游曲》开头用的是古筝和二胡,旋律很中式,几句过后,其他乐器渐渐加进来,但仍然是中式味道偏多。低音提琴和古钢琴好像都只是在充当低音部,主体部分好像是二胡为主,古筝为辅,其他西洋乐器烘托,这个组合其实非常类似越剧的乐队构成,只不过没有鼓板而已,再往后二胡改为笛子。而旋律上来看,除了木鱼在后面的出现显得比较诡异外,其他都很接近昆曲音乐,不知这曲子是否有点昆曲的基因。
第四支《游子吟》据说是蒙古族音乐,所以和标题给予我们的联想差距甚大,里面相当突出的是鼓声,弦乐器的部分旋律倒是很柔婉,但同时却伴随着雄壮宏伟的鼓声。如果大家看过京剧《击鼓骂曹》,可以大致脑补一下那里面祢衡击鼓的段落,其效果有类似之处,只不过用的是西式的鼓而不是中式的鼓。
最后以当时的欧洲歌剧《野蛮人》的一个音乐片段结尾。
记得人们常说,乐器是会说话的,看这场演奏会,这种感觉特别强烈。有时候虽然是用的中国乐器,表达的却是西方的主题和旋律,就好像中国人说起了外国话;有时候虽然用的是西方乐器,可是却在往中国的主题和旋律上靠,感觉就像是外国人在说中国话;当然也有各自表达自己熟悉的旋律的时候,那就是外国人说外国话,中国人说中国话。这种种感觉交错融汇在一起,的确颇为奇妙,难怪同去的一位老师散场后再三说这场演出看得非常值。这真是一段非常难得的时光之旅。
最后抄录一段演出节目单上的介绍,方便不熟悉的朋友了解一下这场演奏会与逝世四百周年的庞迪我之间的渊源:
庞迪我(Diego de Pantoja, 1571-1618),于明代末年来到中国,曾负责教导宫廷乐团使用首台进入中国的击弦古钢琴。在长时间的异国生活中,他充分了解了中国的宫廷音乐,将西洋的演奏方式教给了中国的乐师们,奠定了中西融合的宫廷音乐的演奏方式,并根据皇帝的喜好变换演奏风格。从那时起,紫禁城内便响起了古钢琴、竖琴、管风琴等西洋乐器的美妙旋律……
兰泽芳草出品
2018/6 总第42期
赏析舞台现场,记录观剧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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